“我不怕你用我的真名”,她自己站起来大大方方地告诉我,但是在这里我还是用了她的英文名,因为涉及到她现在的中国丈夫及她的家人。
她叫An,她是和洋丈夫结婚后,拿到绿卡当天就离婚的。她现在居住在德国,在一个高级住宅区开了一家专卖服装的商店,在这样的地点能开店,并能维持下去也挺不容易。我很直接地问她,这个店是全靠你自己赚钱开的,还是洋丈夫给你钱开的?一说到钱,所有在座的中国女人全像有人用刀子捅了她们,而且捅疼了,如下的话是几个女人说的,分不清是谁的倾诉,谁的抱怨,谁的感叹,这是集体的呼声,集体的声讨。
美国男人再亲切再温柔,别想动他们的钱,说好听点这叫他们的文化。事实上他们从小到大都是谁也不动别人一分钱,一家人出去吃饭,自己付自己的账单。他们连给父亲送葬回来,一家人在一起吃饭,都自己付自己的一份;母亲节请母亲吃饭,父亲做陪,父亲都得自己付自己的账单。我嫁给洋丈夫之前,我也知道美国夫妻什么都分得清清楚楚,房租、水电、电话费都各付一半,但我的思想准备还是不足。那是我们刚结婚的日子,我俩去超级市场买东西,正好我们的双人床床头灯泡坏了,因为我们的双人床两边各有一个床头灯,而坏的灯泡在我这边。交款时他把他需要的东西全用信用卡付了,这个灯泡让我自己付钱。我当时真的不是装糊涂,实在是没有那种思想准备。我和他睡在一张床上,在这张床上,我们长夜裸抱,多少甜蜜的好话,生生死死,肝胆相照的许诺,幸福的我呀,陶醉在被爱和去爱的氛围中,我真的曾经在月亮泛着银色对着我的窗前时,我对月亮和星星骄傲而自豪地说,你相信我是世上最幸福的女人吗……
我的脑袋嗡了一下之后,我一声没吱,就从兜里掏出99美分。虽然我当时没翻脸,但心里立刻乌云密布。以后他再拉我的手,抚摸我的头,那份温柔和甜美的感觉全都荡然无存。而后我和他躺在同一张床上,看见我这边的床头灯泡是我自己买的,而且是我必须自己买的。我感觉不到他身体的体温,裸抱的感觉冰冷僵硬,不能调动自己的任何感情,也无法融入他的温存和爱,他实在是会爱、会体贴的那类男人,热情极致,顺从极致。
我实在过不了这样的日子,夫妻俩每天算你pay,我pay,那样细算,算得清清楚楚,我就控制不住要翻脸。
离婚后我又嫁给了中国男人。我们钱从来都放在一起,他从来不管钱,他嫌麻烦,我也不控制他花钱,谁也不在意,谁花多了,谁花少了。他舅舅撞车我们寄去600美元,也不算谁的钱。因为我们是夫妻,夫妻就应该承担共同的义务。这样才算夫妻,才算个家。我真的很赞美我们中国家庭夫妻的相濡以沫,同甘共苦。这是大部分美国夫妻生活中少有的美德,他们太强调自立,靠自己,为自己。我们说夫妻白头到老,海枯石烂心不变,他们不理解,也不接受这种祝愿。他们两个人甜甜蜜蜜的阶段,就用法律公证自己的财产,离婚时是属于自己的,对方不可拿走任何部分。因为他们在“经营”婚姻时,稍不称心,稍不如意,绝对半点不忍,立刻分手。“其实洋丈夫让你付你那边床头灯钱没什么稀奇,我的洋丈夫给我的避孕药都让我付一半钱。”这是另一个女人插嘴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