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从幼儿园接孩子回家的路上碰到李。她说要去图书馆归还影碟。问我：“等一会儿我可以去你家坐会儿吗？”

     “当然，你来吧。”我说。

    李来自台湾，五年前持移民签证来美。来美后帮一对墨西哥裔夫妇看孩子，不久认识了来自上海的曹，两人很快坠入情网并就同居了。她怀孕后就辞掉了工作，在家生孩子带孩子至今。由于我们两家相距甚近，都爱带孩子去city hall 旁边的小花园玩，一来二去就熟悉了。

     我刚进屋不久，李就过来了。

    “你今天精神挺好的，是不是她爸爸同意把孩子送幼儿园了？” 

     “噢，不是，我是要给自己打气振作”说着，李的眼泪就已经下来了。

     “怎么了，李？”

     “你知道吗？他把我看作是他的保姆！”李情绪一下子变得很激动：“他给人家写信说我是她家的保姆，女儿是她领养的孩子！”

     “今天他没有把电脑带走，也没有关电脑，说我可以上网看看电影。我无意中进了他的信箱，看到他跟人家几乎天天写情书, 我才知道他现在每周六或周日都说到纽约办事情，原来是去看那个女的。人家即使只有四个小时陪他，他也要起大早开车去给人家送饺子，只因人家说想吃了。”

     “是以前你说的那个他姐姐的同学的妹妹吗？他们还没有断？”

     “不是那个，这个在纽约读书，27岁。也就是去年10月份前后在文学城交友中心认识的。我去年10月份不是带孩子回台湾一段时间嘛，我一走他就去纽约跟人家会面去了。我们在台湾的时候，他也不给我们打电话。我和妹妹一起去日本旅游，在飞机上不小心女儿撞倒了椅背上，给他打电话说了，他骂我还说等回来跟我算账。

     “其实我怀孕时就发现他跟别的女人有来往，他说是他姐姐的同学的妹妹（一个带着女儿过的单身女人），他至今逢年过节也会给那个女人寄礼物。我想都是以前的旧事，慢慢地就会断了联系的。那个时候我刚来美国，英语不好，找不到好工作，只能帮人家带孩子。第一次见到他时对他印象就不错，说我们都是人在他乡生活不容易，大家在一起做个伴可互相照应。他来美国已经两年了，又比我大十二岁，想着跟他一起也有个知冷知热的会疼我的人了。他也说过要跟我结婚。” 字串6

     “那为什么你们到现在还没有办手续呢？”

     “说结婚的时候才认识不长，我的Roommate 提醒我说他是不是图我的身份。我一时犹豫就拖了下来，接下来就怀孕了，想着结婚就是早晚的事了，也没有急着办。生完女儿后再提登记的事情，他就不说话了。”

     “那怎么会提到收养孩子的事情呢？”

     “你还记得吧，那一次我女儿和宝宝一起玩时摔倒地上磕破了头。回家后他骂了我，说我做妈妈的不负责任。他那天给人家的email说，‘小的’被保姆带出去玩时磕破了头，我狠狠地训斥了保姆一顿，让她尽心负责任’。看到这我才知道他把我看作是保姆。在这之前的email 他说收养了两个孩子，女儿是收养的‘小的孩子’，说我帮助带的那个墨西哥男孩是‘大的’，也是他收养的。他还说两个孩子找了两个保姆，因为是不同的人种，所以请不同的人带，对孩子好。他要真是有请两个保姆的钱就好了。他年薪就3万多，去了税就没有多少钱了。所以他连政府给我的补贴钱都不交给我。我一直替他着想，帮他省钱，但省的钱他都用来给人家买东西。”

     “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吗？你知道，网上的事情都是不可靠的。”除了这么说，我又能说什么呢？

     “该怎么挽回？我不知道怎么做。我这几年真是被人家利用了，我真是个没有薪水的保姆啊...家里里里外外我都得收拾干净，要带好孩子，洗衣拖地，要煮好他爱吃的饭。他自己下班一回来不是躺在沙发上说自己累，就是坐在电脑前他不帮我做家务，偶尔帮一次还向朋友打电话抱怨说自己很辛苦，既要工作又要做家务；对他的朋友，甚至暂时租住在我们家的房客，我也一样要侍候周到。一次房客去旅游回来,他开车去接她，回来后那么晚了还让我给房客做吃的。他看不起我，觉得我是台湾农村的，他是上海大城市的；他跟国内的爷爷奶奶姑姑打电话时从来没有提过我；他也从来不跟我爸爸妈妈打电话；他说希望我经济独立，又不送孩子去daycare, 我在家看女儿哪有收入？我平时一周三个下午去preschool接我以前带的那个墨西哥男孩回家，每个月有2百块钱收入，为了不让他说我吃闲饭，周末去超市购物时多数我付帐。他平时出门从不跟我打招呼，哪怕是离开波士顿去别的城市也只是在出门前说一声。

      “我最寒心的是他老说我对女儿不尽心。一次女儿发烧了，他跟人家email说， ‘小的’发烧了，肯定是保姆带她出去给凉着了。他把我说成是不负责任的保姆，可我是孩子的亲妈啊。哪个孩子不生病啊？孩子生病我比他心疼，受累的也是我不是他。他才会在女儿哭闹时很大声地训斥‘我死了吗，你哭什么？’有哪个爸爸这样说孩子？女儿小不懂事，也不能事事满足她的要求。只要女儿一哭他就训我，给女儿的印象好像我是个坏妈妈，时间久了真怕女儿会恨我。

    “在一起快五年了，女儿也这么大了。平时我们就这样不冷不热地，他的事情我不能问，有时会相敬如宾，有时又故意找茬。前天我说咱们登记吧，他哼哼冷笑了两声。我真怕他那一天带孩子离开我，他不会让孩子再见我的，因为那样别人就会知道我不是保姆是妈妈。也担心他自己一个人走丢下我和女儿，我知道他没有钱留给我。再说我们没有登记，我也没资格索取赡养费...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觉得没勇气再踏进那个家，没勇气再见到他，觉得事情很肮脏。可是我走了，一时半会又去哪里找工作呢？女儿怎么办呢？这几年我什么也没有，不就是守住女儿吗？如果连女儿也没有了，我这几年就...他也曾经说过‘你这个人会丢下孩子不管的’，好像我是个坏妈妈。我舍不得女儿，可是我养不起她。要是给了他，他就会把女儿带得远远的，一辈子也不让我见到...我真是舍不得我女儿...”

    整个晚上，李一直泡在泪水里...我和老公一起陪着她难过,我真想帮助她，给她力量战胜困难，但是我们能做得真是太少了...她处在这种情况下，离开或留下同样是伤痛。鼓励她离开，就是让她和女儿骨肉分离，她英语不好无一技之长，带着两岁多的孩子能找到什么工作以糊口呢？劝她留下来，如果孩子的爸爸真是跟人家在热恋并打算离开她，她等下去的结局只会更凄惨，毕竟两个人不是夫妻关系，对方是自由的...我和老公只能劝她：既然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并有了孩子，不要轻易分手；但是一定要自立，孩子尽快送托儿所，把自己解放出来去工作。哪怕收入低微，人也会在工作中变得自信快乐，并能分担对方的经济负担。 不管将来他（她）们间的情况有没有转机，李的自主自立总是长远之计。

     夜里十二点多， 她的眼睛不太红肿了，她的情绪慢慢稳定了，我们才送她回去。因为她不想也不敢让孩子的爸爸看出她知道了他的秘密，那样的话她可能就再也回不了那个家了。尽管不愿意回去，可是自己现在无处可以栖身，女儿还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