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域长镜

最近我从广州去美国探亲，在华盛顿、纽约、波士顿、三藩市、西雅图、洛杉矶以及芝加哥等华人较多的地方，近距离接触了许多华侨，耳闻目睹了他们在异国他乡的生活状态，不禁感触万千。移民，曾令不少人羡慕和向往，其实多少人知道他们风光背后的真实生活呢?

自嘲"花旗灿"的表弟

十几年前，表弟阿明随老婆移民到了美国西雅图。开始时，他做过送外卖、装修、印刷厂的包装工。后来在岳母的资助下，夫妻俩在西雅图南边的波音飞机公司附近，开了间只有四张台的小餐馆，慢慢做下来，生意还算不错，只要开门就有客到。

他们每天工作十几个小时，除了睡觉，基本上是在餐馆过的。十几年的打拼，他赚下了一些钱，拥有多套房屋和店铺。最近，他还低价收购了两间银行断供的房子，经过简单的修整，准备出租。目前，仅出租屋和铺面的收入，他每月就有近万元的进账。

阿明夫妻尽管艰难，总算熬出了头。如今三个子女都已上了大学，眼前已无近忧。他说别看我们这些"花旗灿"表面很风光，其实像个赚钱机器，辛苦没人知。

阿明是幸运的，但他的大舅就没咁好彩了。同样是开餐馆，他大舅在底特律奋斗了十几年才买下餐馆的店铺。两三年前，贷款28万元买了一套房屋，谁知金融海啸来了，房价跌了一大半，特别是附近的汽车企业纷纷倒闭，餐馆门可罗雀，只好"拾笠(关门)".没了还贷款的来源，房屋面临着断供，一家人的基本生活来源也成了问题。一连串的打击，他大舅病卧在床。

辛苦劳累的旅游巴司机

这次去美国，我还去了东部旅游。来纽约机场接我们的陈司机，高高瘦瘦，带着浓浓的四邑乡音。只见他主动帮客人将行李放进车底，手脚勤快，待人和蔼有礼。

傍晚时，两个导游拿了盒饭上车吃，陈司机问："我的饭呢?""你没份喔。"

原来，旅行社包租他的车不包吃，他无奈地坐在驾驶室等客上，不敢下车去买饭。我跟这个"乡里"聊起来，他说早上5点多开始至现在，中午只吃了一个汉堡包，实在太饿了。后来，我女儿给了他两块朱古力，他犹豫再三才伸手接。

去华盛顿的路上换了个胡司机。看完尼亚加拉大瀑布回酒店的那晚，司机不懂路，也不会看路边的英文提示，只好借助GPS导航器。在一个岔路口，GPS提示往右，这时前方右边刚好有两个路口，司机靠最右边走，结果走了200多米才发现此路不通。这时，天已漆黑并下着毛毛细雨，路灯昏暗。路窄，两边还停着很多小车，客车想掉头是不可能的。胡司机将车慢慢往后退，突然觉得好似碰到了物体，他下车一看顿时呆了：客车碰到了路边的水泥柱，后车身凹了。

于是，游客都下车，有人分别在前后左右提示他。经过半个小时的折腾，客车终于出来了，大家用掌声为他喝彩，但他很沮丧，叹息道："这回最少唔见三几百蚊(元)了，我供楼每月要1600多元，好难啊。"

谨小慎微的餐馆侍应

从三藩市回国时，我乘坐的飞机因为故障延迟一天起飞，美联航安排我们住在机场附近的海悦酒店。因为不会说英语，晚餐时我无法告诉侍应想吃米饭。领班叫来了一个40岁左右的男人出来翻译，他一口标准的广州话令我有点意外。他叫阿强，来美国5年了，原来住在广州大南路仙湖街，出国前在广告公司做营销。

这次误机，美联航给每个乘客发了面值15美元的餐票，结账时我不知道要加多少钱，又叫阿强来，期间我问他唐人街的店铺很多，为什么不在那里做呢，起码都是华人啦。他说唐人街找工更加难，这里一个月能有1800元算不错的了(他时薪11.5元，在学校饭堂打工的学生时薪8.5元).跟我说话时，阿强的眼睛不断地瞟着四周，看到领班来了就赶快离开。那个唯唯诺诺，谨小慎微的样子，让人觉得有点心酸。

在美国用餐是要给小费侍应的。离开餐厅前，我把5美元放在桌面，阿强没反应，说小费是领班拿的。

新移民谋生艰难

在芝加哥，我特意拜访了旧同学华女，当年她变卖家产，辞职移民，摆酒请客的风光情景，我还清晰地记得。眼前的她显得很疲倦，在华埠广场的药店卖花旗参，一天工作11个小时，赴约也是利用午饭时间来的。她说参加了一些语言补习班，希望尽早学会基本会话，找份好点的工。

在香港机场，我遇到了一起乘车回广州的徐姓夫妇。车要开了，徐太还在找地方打电话给广州的亲人，因为她的美国电话不能用。我见他们的行李不多，而且一直都是徐太拿的，觉得奇怪。徐生说他有腰伤。原来他们移民华盛顿一年多了，两人都不懂英语，徐太在餐馆洗碗，他在一间超市给货架补充货物，要用力气搬运，他出国前在企业做管理人员，平时很少干粗活，结果扭伤了腰。以为事小没在意，每天晚上要老婆用活络油帮他搽就算了。谁知腰痛日日加重，最近他母亲因病入院，他回来探病顺便医治腰伤。

徐生苦笑道："几十岁的人了才出来挨是很辛苦的。如果不是为了个仔才不受这份罪呢。"徐太补充说："最难受是寂寞，上班没人跟你讲话，一是不懂英文，二是大家都很忙，只有自己小声哼歌，不然嘴巴整天闭着会发臭，新移民连外来工都不如。"

我说："你们可以让个仔自己出国留学的，美国有亲戚照顾更好啦，无需将自己也搭上呀。""是呀，我们可能要挨到70岁才可以出头啊…… "

我笑说：现在有早年移民的人，去美国领事馆说不回美国报到，坐"移民监"了。

徐生接话：讲唔定不久我们也会这样做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