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子库副总裁威廉·耶格

很多中国读者可能不知道，美国早在1964年就率先建立了精子库，如今全美国的精子库已有上百家，其中以加州精子库和费尔法克斯精子库为最大，无论是精子成交量还是营业收入都在美国并列第一。由于美国的精子需求量并不大，每年只有大约2万到3万妇女购买精子，美国的精子库便把眼光转向了海外。有统计显示，美国目前已经成为全球最大的精子出口国，出口量占全球精子贸易量的六成半，总金额高达 5000万到1亿美元。

精子库，又称精子银行，从它诞生之日起就一直笼罩着神秘的面纱。美国的精子库到底是啥样?它们的精子缘何如此受人欢迎?带着这些问题，人民网驻美国记者唐勇近日来到费尔法克斯精子库，独家采访了精子库副总裁威廉·耶格，并在他的带领下参观了精子库的主要设施，算是终于看清了精子库的“庐山真面目”。

“我们跟通用汽车公司没什么两样”

精子库位于弗吉尼亚州的费尔法克斯市，离华盛顿也就大约半个小时的车程。眼前是一栋三层高的小楼，看上去很不起眼。楼的正门上方悬挂着一副标牌，上面写着Genetics & IVF Institute，翻译过来就是“遗传与辅助生育研究所”。

耶格副总裁在他二楼的办公室热情地接受了记者的采访。他说，要想了解费尔法克斯精子库，有必要先了解一下遗传与辅助生育研究所，因为该研究所是精子库的 “母公司”。遗传与辅助生育研究所成立于1984年，是全世界最大的不孕不育和基因服务提供商，下属很多“分公司”，其中包括：精子库、基因服务公司、不孕不育服务公司(在中国广州、上海、哈尔滨等地设立了分支机构)、基因诊断公司(从胚胎中提取细胞以检测是否有遗传性疾病)、性别控制公司(利用精子分离技术把精子分成男孩精子和女孩精子，让顾客自主选择胎儿性别，目前尚处于临床试验阶段)。耶格有些开玩笑似地说，从管理上来看，研究所就像一个集团公司， “跟通用汽车公司没有什么两样”，跟通用唯一的区别是，研究所是一家私人公司，不上市。

充满液态氮的储精罐，罐内均达到零下196摄氏度的超低温。

FDA有权让精子库关门停业

介绍完“母公司”，耶格把话题转到了采访的正题-精子库。据他介绍，费尔法克斯精子库成立于1986年，总部与“母公司”同处一栋大楼，目前共有35名员工，在费城和得克萨斯州首府奥斯丁设有采精点。

耶格说，精子库在美国归联邦食品与药物管理局(FDA)管辖，所以精子库的一切规章制度都得遵守FDA的规定。精子库成立时必须向FDA申报，经FDA 官员审批同意后方可营业。精子库还必须在FDA登记注册，以便FDA随时派人来检查，一旦发现精子库有违规行为，FDA就会作出各种惩罚措施，其中包括将违规精子库强行关闭。精子库还需要向所在州的州政府申领营业执照，但也有一些州不要求办理执照，比如弗吉尼亚州。“所以我们没有在弗吉尼亚州的执照，但在加州、纽约州和马里兰州等州分别申领了执照”。

“美国生物组织银行协会”(简称AATB)是精子库的行业协会，是不是所有的精子库都必须加入?”耶格的答案是否定的：“不，很多精子库都没有加入，比如我们，主要原因是它收的会费太高。” 耶格说，作为行业组织，AATB没有权力关闭违规的精子库，只有FDA有这个权力。

打开储精罐之后，液态氮挥发成烟雾。

对精子销售量和利润一概保密

耶格透露说，费尔法克斯精子库和加州精子库一样，都是美国最大的精子库，也是全世界最大的精子库之一。自精子库在美国诞生以来，在精子库的帮助下出生的孩子已达15万左右。既然费尔法克斯精子库是美国最大的精子库，而且成立也已满20年，估计依靠费尔法克斯精子库出生的婴儿一定不少吧?对这个问题，耶格没有明确回答，只是说 “依靠我们的精子诞生的孩子成千上万”。记者追问：“2005年全年，你们一共卖出多少精子?营业收入是多少?利润是多少?” 耶格对这些问题一概避而不答，只是说：“对不起，我不能告诉你。这就是非上市公司的好处!”

标准的样本小管，每管储藏量大约为0.7毫升。

只接受2%-3%的献精者

哪些男士有望成为精子库的献精者呢?耶格自豪地说，他们对献精者制定了极其严格的标准，主要有：

年龄：必须在18岁到39岁之间。18岁以下是未成年人，根据法律规定自然不能考虑。39岁以上的人，年龄越大，精液携带遗传疾病的可能性就越大。

身高：1.78米以下不受欢迎，如果其他条件优越仍可以考虑，但矮个子捐精男性的总体数量将受到控制。

学历：至少受过大学教育。

献精者要查家族三代病历

健康：家族三代(包括献精申请者本人及兄弟姊妹、父母、祖父母及外祖父母)不能有任何基因遗传疾病和传染病，例如艾滋病、乙型肝炎、生殖器疱疹、人类乳头瘤病毒、单纯疱疹病毒等。献精申请者本人将接受严格的基因测试和全面体检。

精子：每毫升精液中活动精子的数量不得低于2千万个，精子活力必须达到规定的水平，精子必须具有较强的抗冷冻能力。

面试：所有献精申请者将接受精子库工作人员的面试，考官将对所有申请者进行从容貌到气质到个性的全面考察。

耶格说，只有以上6个方面都达标的申请者才能够成为最后的献精者，整个过程淘汰率高达97%-98%，所以我们提供的是“全世界质量最高”的精子!正是由于淘汰率太高，所以我们希望来申请献精的人越多越好，这样我们选择的面才能更大。我们经常在互联网、广播和大学的报纸上做广告，也经常在大学校园里散发传单，希望吸引更多的人来申请捐献精子。

耶格还说，精子库对献精者的国籍没有任何限制。也就是说，从理论上讲，任何国家的男性，只要达到以上条件，都可以来献精。但实际上，费尔法克斯精子库的捐精者主要来自华盛顿地区、得克萨斯首府奥斯丁地区和费城地区，而且以学生居多，原因是：一旦成为献精者，每周就得到采精点献精一到三次。我们在上述三个地方设有采集精液的站点，人们可以很方便地就近献精。精子库的献精者具有广泛的种族代表性，其中就有不少献精者“拥有中国血统”。

耶格说，所有合格的献精者都要跟精子库签订一份合同，要写明：献精者本人没有成为未来孩子合法父亲的意图和愿望，完全放弃因捐献导致的任何父亲权利。无论接受本人精子的已婚或者未婚女性为何地居民，本人都同意放弃以上权利。

用来向买精者邮寄精子的低温储藏罐

如果有博士文凭精子会卖得更贵

签好合同之后，献精者就可以到精子库来捐精了。耶格说，献精时间为6个月，根据个人身体状况的不同，平均每周献精一到三次。为了保证精子的数量和质量，每次献精前两到三天禁止一切性活动。献精当天，献精者来到精子库，走进精液采集室，通过手淫将精液射进精子库提供的杯子里。精液经过处理，被放置到众多标准的样本小管中。工作人员把这些小管放到充满液态氮的罐子里，罐子均达到零下196摄氏度的超低温。这样的低温，可以让精子无论保存多久都安然无恙。罐子里的精子还必须度过一个180天的检疫隔离期，尔后才能出售给买精人。

耶格说，每献一次精，献精者都会得到100到130美元的补偿。精液经过处理被放置到样本小管中，献精者还会得到每小管(大约0.7毫升)10美元的补偿。如果献精者正在攻读博士学位或者已经拥有博士学位，如果捐精者是医生、律师或者正在攻读医学和法律专业的学生，可以得到每小管20美元的补偿。之所以这几种人的精子更值钱，是因为消费者对这几种人的精子需求量更高。

记者问，假如美国政府高官或者其他社会名流来捐精，是不是可以得到更高的补偿?“如果不是博士、医生和律师，就不行!”记者又问，到底有没有名人到这里来献精?耶格含糊其词地说：“可能会有!”

全世界任何人都可以购买

全世界任何人都可以购买哪些人能够购买精子库的精子呢?耶格的回答很干脆：“全世界任何人都可以购买!”目前到费尔法克斯精子库来购精的客户遍及美国 50州，英国、以色列、墨西哥等国也有很多买家。虽说是任何人都可以购买，但精子库的主要买家，一半是想要孩子的单身女性和同性恋夫妇，一半是丈夫有生育障碍的已婚妇女。“迄今还没有来自中国的买精人，如果中国海关允许精子进口的话，欢迎中国人到我们这里来购买精子!”

怎么购买呢?耶格说，有意购买精子的客户应首先登录费尔法克斯精子库的网站 http://www.fairfaxcryobank.com/ ，http://207.196.21.119/ 在检索项 内输入献精者的种族、血型、眼睛和头发颜色、身高、教育程度等，检索出符合她个人特定条件的捐精者。如果你想要一个蓝眼睛、白皮肤、身材高大的孩子，你可以选择蓝眼睛、白皮肤、身材高大的献精者。如果你想要一个有音乐或者运动天分的孩子，你可以选择爱好音乐或体育的献精者。一旦选中某个捐精者，买主就可以和精子库签署一份协议，明确表示同意放弃追究捐精者作为父亲的责任。

签完协议，就轮到交钱了。精子卖出时比买进时贵多了，每小管精液的价钱平均为350美元。如果献精人属于博士、医生和律师三种人的任何一种，精子将卖到每管410美元。买精人付款之后，精子库就会把标有代码的精液放到特制的冷冻储藏罐里，通过联邦快递的方式寄送给买精人的医生。医生必须在邮件送达7天之内完成对买精女性的人工授精，否则精子将作废。

当然，一般情况下，买精人不会只购买精液，她们会选择一个“套餐”，以便更加全面了解这位永不露面的“神秘丈夫”。据耶格介绍，这个“套餐”包括：捐精人的个人简历、捐精人及其三代家族的健康医疗档案、捐精人的个人短文、精子库工作人员对捐精人的印象总结、捐精人的个性测试结果、捐精人从儿童到成人期的个人照片、精子库工作人员与献精者的面试录音等等，这些东西有的是白送，有的则要钱，价格从几美元到上百美元不等。

为了给买精人留下深刻印象，精子库要求捐精人在个人短文中尽量展现其独特才华。记者从精子库网站上检索出一位华人博士捐精者，这位男士在个人短文中这样写道：“我生活中发生过的最有意思的事情是：14岁那年的一天晚上，我跟一群男孩子爬上树去逮麻雀，看谁逮的麻雀多。等我刚把第十个麻雀装入口袋，突然树枝断了，我从树上跌到地上，一屁股坐到了袋子上，4只麻雀被活活弄死，3只悄悄飞走了。我一点也没有受伤，但却输掉了这场抓麻雀比赛。”如果买精人希望拥有一个个性调皮的孩子，相信她一定会选择这位捐精者。

精子库副总裁威廉·耶格在精子库大楼外

提前购买畅销精子以防缺货

据记者了解，费尔法克斯精子库几年前曾经有过一位编码为401号的捐精者，其个人资料显示，他拥有德国血统、蓝眼睛、长棕色曲发及身高1.93米，而且是个活跃的运动员，正在攻读博士学位，更形容自己孝顺母亲，与母亲关系亲密。由于条件的确出众，这位男士的精子顿成抢手货，很快就为18位女性“炮制”了25个孩子。有一位女性甚至一口气买走24瓶“401号精子”。目前这位“401号超级捐精男”的精子库存已经彻底耗尽。

耶格告诉记者，的确，有些人的精子就是非常畅销，随时都可能卖光。如果你喜欢的就是这样的畅销精子，建议你尽早动手，不管眼下需不需要都先把它买下来，我们可以为你保存。如果你未来发现自己并不需要这些精子，我们会以半价把这些精液的所有权再买回来。如果你对“401号超级捐精男”这样的精子情有独钟，但他的精子已经断货，他也不再是我们的捐精人，我们可以帮你寻找这位捐精人，动员他重新成为我们的捐精人，当然与此相关的所有费用得由你来支付，这些费用包括找人费、手续费、检测费、精液保存费等。如果这位捐精人杳无踪影，再也寻觅不到，或者他拒绝再次献精，我们将把所有费用退还给你，当然找人费还得由你自己掏腰包。

精子库所在的大楼，也是美国遗传与辅助生育研究所总部所在地。

几十年来没有一个献精者的身份被暴露

美国《大众科学》前不久评出了2005年科学界中十大最不易做的工作，排在第七的就是“精子库工作者”，理由是“保密工作不好做”。费尔法克斯精子库的保密工作做得如何呢?耶格说，他们非常重视保密问题。在整个买卖精子的过程中，捐、购双方的身份被严格保密，互不见面。所有捐精者最后都会分配到一个捐赠代码，所有与他有关的资料都被归到该代码之下，真实姓名从此被隐去。

耶格还说，目前费尔法克斯精子库的献精者分两种类型，第一种是完全不透露身份的献精者，这种方式在欧美已经越来越少被采用，但美国和加拿大目前仍然使用。第二种是有条件透露身份的献精者，只有21岁以上才能成为这种献精者。根据合同，这种献精者同意，自献精合同签署之日起18年内，每年向精子库更新自己的个人信息，包括姓名、地址、电话、电子邮件等，一旦他的血缘上的孩子年满18岁，精子库将把捐精者的个人信息透露给这位孩子，如果孩子想与自己的“父亲”见面，俩人可以自行安排，献精者本人也可以拒绝与“孩子”见面。

向买精人大量提供有关献精者的信息，包括献精者的个人照片、个人简历、精子库工作人员与献精者的面试录音等，会不会暴露献精者的身份?耶格说，事实证明，几十年来没有一个献精者的身份在费尔法克斯精子库被暴露。耶格还强调，精子库有非常明确的保密规定，一旦内部员工违规泄密就会被开除。“跟你一样，很多记者都希望采访到我们的捐精者和买精者，但都被我们毫不客气地拒绝!”

限制过多销售同一个人的精子以防止乱伦

采访进行到最后，记者向耶格提出一个非常尖锐的问题：同一个献精者的精子出售给许多不同的女性，可能产生非常可怕的后果：依靠同一个捐献者的精子所生的孩子有男有女，假如有一天拥有同一个血缘父亲的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相爱了，他们能否结婚?如果结婚，算不算乱伦，因为他们实际上是同父异母的兄妹?如果某一天捐精者的血缘上的孩子碰巧爱上了捐精者本人，他们能不能结婚?如果结婚，算不算乱伦，因为说白了他们实际上是父女关系?

耶格说，他们早就想到了这一点。为了防止可能产生的乱伦和一系列道德伦理问题，精子库实施了一个重大举措，那就是限制过多销售同一个捐精者的精子，以大大减少依靠同一捐精者的精子所生孩子的数量。

耶格说，为了做到这一点，精子库并不把精子卖出去就万事大吉，而是建立跟踪报告制度，要求所有买精人一旦怀孕和分娩，必须向精子库报告。一旦发现依靠同一个捐精者的精子所生的孩子在某个特定地区超出一定比例，我们就会对这个人的精子叫停，不再向公众出售。这个比例是：每80万人口中，依靠同一个捐精者的精子所生的孩子不能超过25个!

耶格向记者坦承，即使这样，乱伦的机会虽然极其微小，但“仍然存在”。他建议：靠精子库的精子诞生的孩子在考虑男婚女嫁之前，有必要问问对方：你是不是也是靠精子库诞生的?如果是，你的精子提供者的代码是多少?你是不是曾经当过献精者，如果当过，代码是多少?如果两个人的代码相同，那就说明，他们要么是同父异母的兄妹，要么是血缘上的父女。如果是这样，那就赶紧悬崖勒马，另寻佳配吧!

记者追问：能否让每一位献精者的精子只卖给一位买精者?耶格笑答：“太昂贵了!恐怕没有人做得起这样的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