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 连
大多数留学生都有在国外打工的经历，打工时的酸甜苦辣，趣闻轶事，成了留学生学习之余谈论的话题，也成为他们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1991年，我留学去澳洲，当时正赶上澳洲经济极不景气，加之大量留学生的涌入，工作十分难找。出国前种种美好的幻想与眼前不得不为糊口而操心的现实，一下子带给我巨大的心理落差。每日下课后，留学生们堆在一起谈论的早已不是什么远大的理想，未来的抱负，而全都是刷盘子洗碗的经验。人们推崇的英雄也不再是什么功成名就的科学家或劫富济贫的武松，而是某某找到了一份刷碗的工作，而老板一下子就给了他2天的工资。每当这时，说者眼中充满了光芒，听者羡慕不已。那些换上老球鞋离群而去开刷的，分明从他们脸上可以读出高傲的神情，仿佛他们要去的地方不是餐馆而是国会大厦，要做的事情不是刷碗而是去参加一次比总理还风光的演讲。
我当时心理极度失衡，因为梦中太多的是做"八面威风的将军"的风光场面。这对从未干过体力活儿又不想以体力活为生的我来说，内心是极不情愿的，就像一个过分沉浸在自己曾塑造过的角色里而不能自拔的演员，当命运让我重新扮演一个送牛奶的小伙子时，却总流露出庄园主的作派，所以偶尔有刷盘子或摘苹果的活儿，都由于自己的不能胜任而被炒了鱿鱼。
终于一个朋友又给我介绍了一份给杂货铺卸集装箱的活儿。每小时6元钱（AUD）。由于一个缺勤，我便作为替补和另一个人搭班。我平生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累，什么叫技不如人，平均25kg每件的物件，人家干起来步履如飞，还时常给我搭把手，我却是步履艰难、汗如雨下。那沉甸甸的箱子压在我肩膀上，使我觉得如同扛了一座大山。几十分钟下来，我已经是气喘吁吁、头晕眼花了。我紧咬牙关坚持着，坚持着……但最后终于支持不住了。累啊！我卸下肩膀上的货物，机械地挪步回走。此时，我真想躺在地上，再也不起来了。可是，在我无意识地一抬头中，却看见了我没有按先上后下的顺序卸去的货物摇摇欲坠，眼看着一人多高的货物要砸下来。我本能地冲了过去，紧紧地扑在货物上，任凭货物砸在脸上身上。看着那深红色的酱油顺着集装箱的沟缝涓涓地流下来，我的心像似在淌血，我知道我这份工作完了。老板的讥讽和谩骂在我耳边不断响起，那侮辱和鄙夷的目光刺痛了我的神经。我极力压抑着满腔怒火和满腹懊丧，用人最原始的尊严和仅存的一点傲气支撑着自己。尽管在出国前有过充分的思想准备，想过艰苦，然而现实比想象要严酷得多。思维的局限就在于它是务虚，现实的困难用最丰富的想象力也无法从精神和肉体上体验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