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片摄影：林勇
前些日子，漫步在多伦多新市政厅前面的纳森菲利浦斯广场(Nathan Philips Square)时，一个呼唤着我的名字的熟悉声音随风飘来，循声回头一望，一对中年夫妇牵着一双儿女站在我面前。
“不认识我了吗?”梳着一头短发的圆脸妇人弯腰抱起不安分的儿子，笑盈盈地望着我，一旁的瘦高个男人牵着女儿的手，没出声，憨厚地微笑着，镜片后的一双眼睛似曾相识。
一瞬间，我认出来了，这对夫妇是我在蒙特利尔曾经居住过的一幢公寓的邻居，我当时称他们为刘哥，刘嫂。不过，当年我离开时蒙特利尔时，他们只有一个3岁大的女儿。3年过去了，如今怎么就儿女双全?而且我们竟然重逢在多伦多最热闹的新市政厅广场，这个世界确实是太小了。
看到我有些疑惑不解的表情，刘嫂快言快语地说：“我们全家人去年初搬到了多伦多，在士嘉堡买了房，总算有了自己的家……”
夏日的风，带来阵阵凉意。记忆中，曾经一度以“贫困夫妻”自嘲的刘哥、刘嫂的安家经历，伴随着刘嫂的讲叙，从风中一幕一幕地飘到我的眼前。
上篇：“贫困夫妻”在蒙特利尔的租房生活
说起老刘夫妇自嘲为“贫困夫妻”，如果是单从两人出国前的生活状态来看，确实不假。因为，他俩来自广东西部的贫困大石山区。
“大家都说广东富，这话不假。不过，我和老公可是一贫如洗。我俩工作的那个县城在一个十万大山的山坳里，光是乘坐班车到山外就要花上4个多小时。”当年在蒙特利尔认识这对邻居夫妇后，刘嫂聊天时坦诚地告诉我他们夫妇过去经历的苦日子。“我和刘哥都是从当地县中考入广东省一家医学院的校友，他高我一届，如果不是他苦苦追求我，我才不会回到那个穷乡僻壤。我们双方父母都在乡下生活，虽然我们俩在县医院上班，但是结婚后每个月的工资还不够救济乡下的穷亲戚，小孩上学了，找我们要学费，春耕到了，找我们借钱买化肥……说是借，大都是‘老虎借猪——有去无回’。”刘嫂一边说，一边向刘哥投去埋怨的眼光，似乎是刘哥将她拖入了水深火热的苦难生涯。
“再说，再说，你都成祥林嫂了。”刘哥并不恼，回敬了刘嫂一句，带着女儿在一旁玩填字游戏。
“你不让我说，我偏说。不是吗?跟了你我没过上一天好日子。好不容易移民成功了，登陆费都是向朋友们借的。来加拿大4年了，都不敢回国，怕花费大。有谁比我的命更苦吗?”刘嫂的不满，瞬间就爆发出来。
刘哥夫妇租住的Apartment是一座老式公寓，一房一厅，每月租金510元。他们住在二楼，我住在他们的楼下。刘嫂告诉我，刚住下时，房间里四壁空荡荡，什么都没有。为了省钱，他们家里的东西大部分都是从公寓外面的路旁捡回来的，比如床垫、沙发、小桌子、小板凳等等。一开始，他们还将客厅的一角拉上布帘，以每月180元的费用出租给一个留学生，后来，留学生毕业搬走了，也没再找到租客。
学医背景的新移民在加拿大很难找到专业工作，刘哥夫妇也是四处碰壁。迫于一家人的生活压力，刘哥进了一家食品厂做搬运工。刘嫂通过法语考试后，进了一家College读幼儿教育专业。虽然日子并非富足，但是一家也其乐融融。刘嫂经常暗自兴叹的是，希望再生一个儿子，要不今后回国探亲，在老公乡下的父母前仍然是抬不起头。另外，她更希望有能力的话，买上一座自己的House，不必和一大帮人挤在这座房间里散发着霉味的老公寓里。
每逢星期天，刘哥夫妇一家人都穿得整整齐齐地去教堂做礼拜，用刘姐的话说，教堂里有免费的午饭，还可以帮女儿找一些合适的捐赠衣服，这多少也能省去一些生活费用。再有，信教之后，教友们彼此间互相帮忙，说不定对今后找工作比较有利。刘姐信教的理由一大箩，听上去倒是句句都有理。
虽然刘哥看上憨厚老实、闷不做声。不过，他为人很热心。平时哪一位邻居遇到感冒发烧之类的小病痛，他都主动地给大家诊断一番。
印象比较深的是，一个春天的早晨，窗外下着沥沥小雨，刘哥忽然敲开了我的房门。让我跟他到外边去抬一个别人扔出来的破柜子。当我和他将这个湿漉漉、差不多都要散架了的柜子抬进房门时，刚好刘嫂正在与一对前来拜访的教友夫妇聊天。看到刘哥将一个破柜子搬进家门，刘嫂在教友面前实在是难堪，她冲着老公嚷了一句，“这么烂的柜子，你搬回来干嘛?”听到刘嫂埋怨，刘哥满脸不解地反问，“不是你让我一大早去捡的吗?”我实在不忍心看到这个难堪的场景，一转身跑了。事后，听说刘嫂给了刘哥好几天冷脸。“贫贱夫妻百事哀”，是不是就是这样的生活?
3年前的一个冬天，我离开了蒙特利尔。刘哥夫妇依然带着小女儿住在那一幢老公寓楼里，买房的梦想依然无时不刻地萦绕在她的心头。
下篇：安家士嘉堡，“贫困夫妻”梦想成真
“去年初，我和你刘哥也搬到了多伦多……”，刘嫂絮絮叨叨的话语把我从过去拉回到现实。
按照刘嫂的说法，蒙特利尔是个生活的好地方，但是工作实在是太难找了，就算她从College的幼儿护理专业毕业后，也因为英、法双语不够流利而找不到一个比较好、符合专业背景的工作。找不到工作，刘嫂在家里也没闲着，十月怀胎之后，生了一个大胖儿子。
同时，在刘嫂的督促下，刘哥利用业余时间读了一个汽车修理的上岗License(执照)。在多伦多朋友的帮忙下，去年初，刘哥在万锦市的一家汽修厂找到了一份工作，待遇比在蒙特利尔打工要强多了。移居多伦多不久，刘嫂也在一家包装厂找到了一份相对轻松的活。至于专业工作，刘嫂打算，今后再多方寻找。
既然安家多伦多，住房问题当然是头等大事。刘嫂告诉我，最初他们一家人也是住在一幢公寓楼里。夫妻俩移民到加拿大已经有8个年头，刘哥一直在不停地打工，刘嫂周末也去唐人街餐馆端盘子。养儿育女有政府发放牛奶金，刘嫂读书也可以获得政府补贴，再加上刘嫂这些年来勤俭持家，精打细算，一家人过得倒也不错，还存下了一笔钱。如果是买一套30—40万房子的话，首付也够了。
去年年初，刘哥一家人还是住在公寓楼的时候，刘嫂就有了买房的念头。因为她了解到，冬天寒冷，卖房的人相对不多，房价多少可以打一些折扣。委托了一个地产经纪帮查看房源之后，刘哥夫妇把房子定位在士嘉堡和万锦的交界地带。一方面，这里有太古广场、大统华等大型超市，生活和交通都极为方便;另一当面，刘哥在万锦上班，住在这个地区相对也近一些。经纪按照他们的要求，在这个地区寻找了一些挂牌待售的房屋。让刘嫂有些失望的是，地段好一些的房屋价格大都在40万元以上。要找30多万的房屋，只能从一些老旧的Townhouse(镇屋)中选择。
寻寻觅觅，反复比较。或许过去尝够了还债之苦，刘哥夫妇终于做出决定，买下一座30万元左右的镇屋。怎么说，这也是一座属于自己拥有的房屋，夫妇俩加上一双儿女住在这里，空间足够了。
“当初欠了一屁股债来到加拿大，住在蒙特利尔又破又旧的公寓里，确实是梦想有一天能够买上一座属于自己的房屋，但是不知道何时能够实现。7年的时间虽然长了一些，不过总算是实现了自己的心愿，我也知足了。”刘嫂一边亲吻宝贝儿子，一边喜滋滋地对我说。
“为了存钱卖房，你把我吸烟的权利都剥夺了。”刘哥在一旁有些不满地嘟囔。
“让你戒烟错了吗?还不是为了你的身体好，你还是学医的呢。”刘嫂白了老公一眼。
临别前，刘嫂一再邀请，让我有时间的话，到他们家做客。
望着刘哥夫妇和一双女儿渐行渐远，我不��得心生感慨。在加拿大这个国度里，只要认真地规划好生活，并脚踏实地去努力工作，哪怕是“贫困夫妻”，总有一天也会心想事成，如愿以偿。
夏日清晨的风，给人带来凉爽，给人带来无限希望。
